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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鞋队”见闻6

第四天下午 吃过午饭后,我趁着微醺去到粉房里屋去看了即将上路的两个女犯。她们两人都是胸乳受过刑,屁股也被打得很重的。所以既不能仰天平卧,也不能趴着平躺,都是侧身躺着在炕上养神。丁艳芳、杨秀芝已经重新梳过头,那头浓密的乌发编成很紧的两条辩子,还是穿着白底小蓝花的无袖袖衫,蓝布裤,脚上套一双破旧的白网鞋。杨秀芝还没梳过头,仍然披散着长发,说是因为受过刑的双乳还在发炎,所以不敢穿上衣,上身还是光溜溜的。下身则穿了一条很宽松的薄薄的黑布裤,脚上换了一双比较较合脚的白力士鞋。而且已经把另一身替换的衣裤每人打了一个小包,准备带到县里去。都静静地一声不吱,闭着眼。但因为睫毛的颤动可以知道都没有睡着。 我想起就要离开这里,就提出还想到窑洞去看看。出得粉房,一股热浪扑面而来,一眼望去,窑洞前那一排晾着的白胶鞋非常耀眼,队光照不到的窑洞里面黑黝黝的,从木栅的间隙中可以望见光臂赤腿的女犯挨排躺在地铺上,几乎都睡得死死的,姿态各异。有不少是趴着睡的。屁股上伤口还在发炎出血的,就把裤衩褪开了晾着光屁股。看了很不是滋味的。 我细查了两个窑洞,那些呼呼熟睡的女犯居然没有一个人把白鞋蹬脱的,可见王、朱两人的天数厉菅教是很有成效的。 被太阳晒得几乎有冒烟感觉的砂砾坪上,桑玉娟已经不在土台上受立枷的刑罚了。据说她晒得几乎昏过去,所以被扶到河里洗了一个澡——我想洗澡时他的屁股一定是痛得不得了的。——然后被反背捆着双腕吊到大树的树叉上,现在正双臂向上被吊起,身体弯成直角形,裤子和裤衩已经被脱去,撅起了布满一道道紫印的屁股,埋下了被乱发遮掩的头,这种姿势其实并不比立枷好受,只是树荫毕竟可以减轻烈日灼烤之苦。朱武看到了,说这样太便宜她了,要管教人员给她重新把枷戴上。王福生说:“这个小妞要是再枷上,不用半小时就不行了。算了,就给她再挂上块牌子吧。”不过他吩咐不许用大木牌,让挂个废纸板箱的厚纸板,用毛笔写上了“干活偷懒,不服管教”的八字罪状,说“让她一直吊到晚点名,最后还由朱队长发落吧。”我不知道,朱武还会不会要她当众趴上打屁股凳再打一顿屁股哪。 终于,公社的大解放一直开到坪上来了。杨德盛和王大明就来侍侯那两个女犯上路了。按照押送犯人的规矩,她们都是应该上绑绳的。我过去在看守所耽过,知道有首歌谣说:“见了绑绳我喊妈,不怕刑罚怕五花,五花五花真可怕,先勒脖子后打花,……”这下次可够这两个小妞受的。先是给丁艳芳上绑。他俩很熟练地用细绳反扣在丁艳芳光裸的脖子上,交叉一顺,绳子窜到腋下,在粉嫩的膀子上紧缠了一匝,收紧后,又反到脖颈的绳套上,插入绳扣又散开到她结实晒黑的的胳膊上缠一道、紧一圈,再向中绳拉一道,这样反复缠绑,不一会将她勒得粉颈微挺,头向上抬,一双玉臂像蝴蝶收翅似的高高悬绑在背后,不得不把屁股后藜起来。不大工夫就气喘嘘嘘,香汗沁出,脸色由红变白了。我一看,说:“这样不行!不能绑太紧,这样大小伙子也抗不了,半路上就会出事的。”她们听了,就把绳子松了一遍,使她的双臂落下到贴着后腰的位置。她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,气也喘匀了。 在捆杨秀芝时,她主动提出,要我允许她光着光膀子,说是穿了上衣只要轻轻蹭到两只奶头就钻心的痛,要是穿衣捆紧了更没法忍受了。她泪如泉涌地央告说:“反正我自个也顾不得臊不臊了,已经是破鞋也不能再要脸了。就让我光着膀子少受点罪吧!”我想,反正到了县城她俩都得挂上大黑牌,穿不穿上衣也差不多。就答应了。杨德盛她们就又把她也五花大绑起来。 这时,王福生提来两块大牌子,一块上写的“山湾子群专揪出的大破鞋,丁艳芳”,一块上写的“山湾子群专揪出的大破鞋,杨秀芝”。两块牌子上的“大破鞋”三个家都是用红字,特别醒目。两人名字上照例用红笔打了叉。嘱咐说到了人多的地方就给她们挂上。因为这是很有份量的木头牌子,所以并不要她们一直戴着。 她们俩的口供和交代材料,今天上午已经都抄写了一份,也已经按了手印,给我装在挎包里带到县专案组去。 临走我有一件事犯了愁:这两个女犯上了绑绳,而且腿脚都不利索了,能上去解放牌大卡车吗?悄悄问朱武有没有长板子可以搭跳板。他笑笑说:“哪里要用那个!”他指挥同机把车开到一侧靠近土台的地方,一侧的车栏板打开,上端搭在土台的石砌围墙上,让杨德劢和王天明一人扶一个女犯,从石蹬走上土台,再从车栏板走进车箱,一切都很顺利。然后把女犯们的小衣包和大牌子也送上了车箱,就把车栏板重新推上,就装车完毕了。 这辆大解放的车箱里没有安装座位,只是胡乱堆放了一些可折叠的小马札。两个管教一人挑了一个马札,占据了车箱前方左右两个角落。两个反绑的女犯,被叱令低头蹲在他们身旁。我拉开驾驶室的门,坐到副驾驶的座位上,挥手和王、朱等人告别,车就缓缓的驶出砂砾坪,上了路。在上路之前,我又把头伸到车外,回头远望了一下窑洞前一双双帆布运动鞋构成的白线,在心里和“白鞋队”告别了。 我从驾驶室的后窗里看见,上路后不久,两个女犯就无法忍受颠动中保持蹲姿的苦处,都自动改成跪在车箱板上。杨德盛把她们的小衣包分别垫在两人的膝下,使她们才能略略少受些罪。但是因为反绑的双手,无法攀扶任何东西。而到山湾子镇以前的路,都是砂土铺面的“土路”,有的地方有明显的坑洼,即使是车箱下有减震弹簧的解放,每一下颠簸对于毫无依傍的她俩,都会起到很强的抛掷作用。她们的身体不断地东倒西歪,不断地弹跳耸动。她俩被打伤的屁股时时会重重坐到鞋跟上,这对于昨天才捱过重笞的杨秀芝来说,是格外痛苦的事。终于在一次大颠簸中,她的屁股连续两次猛烈撞击在她的力士鞋鞋跟上,使她疼得倒在车箱底板上,乱滚起来。这当然更加触动了她的遍体刑伤,惨嚎声盖过了马达的轰鸣声,一阵阵传进驾驶室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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